继姜帝圭的《生死谍变》(1999年)后,韩国本土商业电影进入了“起步——蜕变——辉煌”时期,短短十多年,在影视界不但形成了百花齐放各具特色的风格化影像思维,更将电影艺术拓展为一套带有韩国本土色彩气息的成熟工业化模式,一大批优秀犯罪、黑色、情感影片前赴后继地涌现,推动整个亚洲乃至世界电影的迅速发展,而韩国本土优秀导演(商业)也跻身世界影坛,获得种种认可与成就。近几年,韩国因大量拍摄真实事件(犯罪或灾难的社会事件),将令人发指或催人泪下的社会现象放大,搬上银幕而引起影界、舆论的高度关注。
本片正是基于韩国电影界这样的一个背景,改编“2001年25名中国偷渡客意外罹难的泰昌号渔船事件”,讲述一场海雾中的人为悲剧。外界对其期望值颇高,似有“未见其人,便听其声”的关注度,主要来源于本片的各种标签:真实事件改编、洞悉阴暗人性的边缘题材、奉俊昊沈成宝继《杀人回忆》后的再次合作、韩国影片一贯自黑的创作风格、演员金允石朴有天倾情出演,以及韩国2014角逐奥斯卡最佳外语片送审片…… 叠加的光环将此片推上一个个高峰,将众人关注度一步步抬升。但纵观本片,抛开期望值所演变成的失望,将近一百二十分钟的剧情,观影时却如同嚼蜡,作为一部商业灾难片,在人物与故事的基本元素上,本片皆未做到贯彻透底,所谓茫茫大海中人性偏见的灾难片,实则是一出人为安排下顺理成章的荒诞剧,商业灾难故事片的脉络究竟去向何处,在本片中是发人深思的。
斑驳的人物。
前十五分钟内,影片完成了相对完美的建置——故事发生背景、主要人物白描、人物面临危 机。六位船员的形象虽不具体,但好歹为之后发展埋下伏笔,形成照应,如憨厚的冬植(朴有天饰),冷漠硬汉的船长(金允石饰),好色的船员等。
剧情的发展中,本片铺排了一条不太显眼的暗线去突显人物性格,太实在太过模糊,与明线(人物发出的动作)其实是不能互相影响与交织的,也就造成了本片塑造人物失败的第一个问题,性格的模糊。短短十五分钟内,观众只能预见人物的大致轮廓,对于一部主要探讨人性最深层阴暗面的灾难片来说,人物性格的立体度不够,挖掘的层面太浅,无论剧情怎样跌宕起伏,观众对于故事的主人翁,始终无法建立起某种感情与诉求,更别说达到的共情效果,因为人物性格的模糊,如同本片中被困于海雾中的“前进号”,连看都看不清,如何去接近其内心?
这条隐匿于本片剧情下的暗线(人物的性格转变路线)的模糊与缺失,因人物的苍白,导致影片60分钟后,人物所发出的所有动作都显得突兀、生硬,性情的转变找不到合适的剧情支撑点,一种为了剧情而发出动作的既视感弥漫银幕,就如同冷漠硬汉的船长变成残酷的杀人狂魔,只因给出可笑的“保船”理由,发出一系列冷血残忍的动作,最后企图用“一人誓死保船”的悲剧点恻隐观众,为其洗白,观众都不是傻子,如若能够围绕“保船”这一前提去设置船长之前所做出的种种,视觉的焦点与戏的重点集中在他为了捍卫“前进号”的利益、执行船长责任这一侧重点上,所发生的戏剧性行为虽不及本片中展现的血腥、残忍,但对于收尾欲将其“洗白”,至少能够自圆其说,也能引起观众共情,迸发怜悯之心来达到戏剧效果。
虚拟时空的假虚拟。
如若把本片的结构作为商业电影的模板,那么必定是一部很规范的教科书,标准的好莱坞三幕式结构、八分的序列结构工整得不能再工整,十五分钟一个高潮,三十分钟一个转折,
由此可见编剧的功力非同寻常,能够准备得当地把握商业片中序列与时间节点对于观众注意力的集中以及情绪的影响。但正正是由于太过工整的结构,观影本片时,总有一种形式大于内容的荒谬感。就如同是编剧早已设置好各个情节点,根据时间段铺排好各项转折,架空了内容搭好结构,按照情节点的转变去安排人物与故事的发展方向,而非从人物性格本身去出发考虑,所以银幕上的人物感觉仍停留在纸上,站不住脚,更别提挖掘人性了。
商业电影,不论是改编自真实事件还是完全杜撰,本身存在于银幕上,就是一个虚拟的时空。编剧、导演、演员、剪辑等人员,利用电影的各种光影技术打造出一个虚拟世界,力求观众在这短短两个小时内进入到此世界,从感官到内心去感受其“虚拟中的真实性”,这有点矛盾,但仔细回想自己观影前(商业电影)的期望,是否是寻求一个好故事?是否希望与故事中的主角建立某种联系?这就与上述观点不谋而合了。而本片在商业电影的前提上就已经失败了,由于人物的苍白生硬,编剧精心安排的情节点,让人物为剧情服务,硬生生地转变似乎时时提醒观众,这不是真的,这是电影,人为地编剧痕迹,让主角们所遇到的各种障碍被一一化解,轻松解决,达不到戏剧性的效果,也就勾不起观众的情绪诉求。其实故事倒是好的,有许多矛盾的点可深了写,造成戏剧上的冲突,但编剧的人为安排让这些能够引发情节线的矛盾轻而易举被化解,为了迅速到达下一情节点迅速转变了剧情,冲淡了矛盾,给观众太快、太突兀的莫名感。
总体观影本片是失望的,但不乏有亮点。细节的处理,底层人与人互信的微妙情感,暴力的宣泄,尤其是船上处理尸体那一幕,避开直面血腥的画面,留白让观众脑补,是最有力渲染残忍暴力的影像手段,更是韩国灾难片一贯风格。但要谈及本片对于人性深度的剖析,实则是令人失望的,因为人物都是苍白生硬的,模糊得如同海雾一样斑驳,何来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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